金大安鐵鐘，悠揚鐘聲里那一段王朝之歌

金大安鐵鐘

王母宮山

完顏村金兀術紀念碑

　　在古代中國，回中山聞名天下，與回中古道有著密切關系，是漢唐“絲綢之路”上的一座名山。據《古今圖書集成》記載：“周穆王、漢武帝嘗至此。”清代時，山上尚存包括西漢初建的王母宮大殿等寺廟或遺址108處，繁盛至極，可惜同治年間皆毀于兵燹。唯有鑄于金代大安三年（公元1211年）的萬斤大型鐵鐘，懸掛在鐘亭，成為回中山巔僅存的歷史遺物。金大安鐵鐘現為甘肅省級文物保護單位，與山體一并形成當地地標性人文與自然景觀。

　　回山之巔的金大安鐵鐘

　　在涇川縣城城西0.5公里涇河、芮河交匯的三角地帶，與縣城僅一橋之隔，有一座王母宮山，王母宮山又稱回山、回中山，傳說當年周穆王與西王母歡宴于山陽瑤池。著名的王母宮石窟就開鑿在山下，山頂有一亭，名“曉鐘亭”，亭中懸掛著一口金代大鐵鐘。這口鐘鑄造于金代完顏永濟大安三年（公元1211年），在回山山頂已歷經近千年風雨。

　　“回山曉鐘”古為涇川八景之一。“回山”是古稱，現在老百姓都叫“宮山”，“曉鐘”的“鐘”，即為金朝大安三年鑄造的這口鐵鐘。鐘高1.9米，直徑1.5米，邊厚13厘米，重約萬斤。鐘身分5層，鑄飾銘文圖案。鐘頂有音孔4個，鐘周圍鑄有文字記載。從上至下，第一和第五層為蓮花瓣及弦文圖飾；第二層為“皇帝萬歲，臣佐千秋，國泰民安，法輪常轉”16個大字；第三、四層為銘文32方，記所供奉的八大菩薩、僧人和供養村社、信眾名。其中一方銘文為：“維大金歲次辛未大安三年辛卯二月壬戌初九日，涇州涇川縣吳家凹郭村社鑄鐘大鑒郭鎬、弟郭海、子郭顯、男郭赦口、王佛住。”可知大鐘鑄于公元1211年。

　　據說這口重達萬斤的古鐘能夠傳聲百里。在當地還有一段民間傳說：這口鐵鐘鑄造之初，因體型巨大而屢鑄失敗，皇帝非常氣惱，限令三天內再不能鑄就，就把參與的官員和工匠全部處死。這時，有人向主持鑄鐘的官員獻策，說只有將男童投入熔爐中，借血光之勢才能夠鑄成巨鐘。為了使參與鑄鐘的數十人躲過性命之憂，這名糊涂的官員竟然在民間遴選出一名男童企圖試驗。就在母子骨肉分離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，一名鶴發童顏的老者來到現場，他從容地對官員說，放了這孩子，我替你們鑄鐘。

　　接著從隨身攜帶的葫蘆里倒出數枚金丹拋入熔爐，眨眼間巨鐘就成型了。老者告訴官員，讓三天之后再鳴鐘試音，說完就轉身離去。然而人們生怕老者欺騙了他們，時辰未到就迫不及待地敲響了巨鐘。百里之外的老者聽到傳來的鐘聲，不禁嘆息道，可惜了這口大鐘，聲音只能傳百里之遙了。

　　傳說終歸是傳說，然而從側面反映出這口巨鐘的鑄造工藝之艱難和聲音傳播之遙遠。

　　金國崛起攻占秦隴之地

　　一件文物的存世，自有其歷史密碼。金代大鐵鐘懸于涇川回山之巔，背后是一段鐵血征戰的歷史。

　　金國是我國歷史上由少數民族女真族建立的封建王朝，疆域十分遼闊，包括今天的中原地區、淮河北部、秦嶺東北大部分地區和俄羅斯的遠東地區，享國120年，公元1234年，金朝在南宋和蒙古夾攻下滅國。

　　女真原為遼國臣屬，宋徽宗政和五年（公元1115年），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統一女真諸部建立大金， 并于公元1125年滅遼，兩年后再滅北宋。北宋滅亡之前，西北五路成為金國進攻重點之一，宋金爭奪西北五路的斗爭異常激烈。

　　海陵王完顏亮執政時，金國步入全盛時期，攻占了秦隴之地，原屬北宋的今天甘肅境內的4路、16州（府）、50縣，主要包括今天的夏河、臨夏、蘭州、靖遠及慶陽、平涼、甘南、天水等地。甘肅除河西一帶屬于西夏，隴南一小部分屬于南宋外，其余地方全為金朝所有。

　　這期間，宋金發生過許多大戰。金國初期，完顏宗弼——就是民間熟知的金兀術，率50萬大軍在關隴地區經營多年，與莊浪籍宋將吳玠、吳璘、吳挺在和尚原（今寶雞）、仙人關（今大散關）發生過著名戰爭。

　　公元1130年，宗弼之兄宗輔攻下涇州，金國對這一地區開始了長達110年的統治。

　　金大安鐵鐘鑄造時，距離這些戰火紛飛的年代已經過去了近百年，金國在涇州（治所在涇川）的統治已經十分穩固。北宋與西夏之戰、宋金之戰造成的戰爭創傷早已平復，涇州成為金朝西部重要的區域。

　　金國建國前還是奴隸制部落，建國后，迅速漢化為封建王朝，易改舊俗，以儒家思想治國，同時也吸收其他先進文化，推行漢制。

　　由于金王朝繼承了遼代社會盛行佛教的風習，因而當時在涇州城內建有準提庵，并重修了北魏和唐代所建的嵩顯禪寺、高公佛堂等一批寺院。公元1211年，又不惜巨資組織鑄造重達萬斤的佛教主題巨型鐵鐘，其中數名得到皇帝賜紫的高僧大德參與了這項工作。

　　由此可見，大安鐵鐘鑄造之時，金國在甘肅的統治已經完全漢化，大安鐵鐘，正是民族融合的一個物證。

　　鐘鼓文化在中國歷史久遠，佛教、道教敲鐘的方法也各異。道教報鐘的打法是“起三清，落四御，中間緊七，慢八，平十二”共27聲，打三遍，共合為81下；佛寺的鐘多是晨暮各敲一次，每次緊敲18下，慢敲18下，不緊不慢再敲18下，如此反復兩遍，共108下。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，當年金國的和尚晨暮撞鐘，鐘聲響徹了涇州天際。

　　金國皇族隱居涇川

　　王朝更迭是歷史發展的規律。金國統治涇川110年之后，終于成為元朝的地盤。公元1234年，金國滅亡。

　　公元1234年2月9日，金哀宗不欲做亡國之君，將皇位傳給金國末代皇帝完顏承麟，傳位大典未及完成宋蒙聯軍已攻入城內，完顏承麟死于亂軍之中。據史學家推測，完顏承麟在位時間不足一個時辰，為中國歷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。

　　完顏承麟死后，金國的潰兵抬著完顏承麟的靈柩日夜兼程，來到涇川，將其葬在今太平鄉三星村嶺背后的簸箕灣。2003年12月，完顏后人將其遺體遷回完顏村，埋葬于芮王墓之后。這些安葬完顏承麟的兵士隨從也落根于涇川，隱名埋姓，融入當地人之中繁衍生息。

　　其實在完顏承麟之前，還有一支金國皇族隱居涇川。他們就是金兀術的守墓人。

　　完顏宗弼（金兀術）是完顏阿骨打第四子，金國名將、開國功臣。因《說岳全傳》的影響，金兀術在中國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歷史人物。“兀術”其實是金國武將的一種官銜，小于元帥、大于都督。歷史上的金兀術戰功顯赫：隨軍破遼、統軍伐宋、搜山檢海、激戰黃天蕩、血戰富平、慘敗和尚原，出將入相，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。公元1148年死后被埋葬在涇川縣王村，現在涇川縣完顏村的人就是為他守墓的族人的后代。

　　兩支完顏氏皇族先后隱居涇川，最終在歲月長河之中成為普羅大眾中的一員。現在，唯有回山之巔一年一度的西王母祭祀大典，金大安鐵鐘悠揚的鐘聲敲響，他們才會偶然想起祖上曾經的榮光。

　　撰文/黃建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