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勤縣瑞安堡。

武威雷臺漢墓出土的“綠釉陶樓院”。

　　河西走廊地域民居所具有的獨特形式——“塢堡”，它的歷史源頭在哪里呢？

　　與銅奔馬同時出土于甘肅武威雷臺漢墓的國寶級文物——“綠釉陶樓院”，可以告訴我們答案。

　　塢堡營壁

　　藏于甘肅省博物館的“綠釉陶樓院”，像是一座小巧玲瓏的建筑模型：

　　● 陶樓院為陶質，施綠釉。高105厘米，長67.7厘米，寬54.4厘米。由23個構件組裝而成，可靈活拆卸。樓院略呈正方形，院中央矗立5層閣樓，每層都四面出檐，由下至上遞層縮小。

　　● 中央閣樓及四個角樓之外壁均設透窗，以便對外瞭望，或在必要時發射箭弩。莊院四周設圍墻，正面開門，門兩旁辟窗，裝菱格型窗柩。正門之上建兩層門樓，院內除正面外均建有夾墻，院墻四隅上立兩層角樓，門樓與角樓間以飛棧通連，飛棧有護墻，呈槽型，可供防守人員安全往來。

　　這是東漢后期豪強世家莊園——塢壁或者塢堡的真實寫照。

　　“塢”在詞典中，原指一種地貌，就是那種四面高中間凹下的地方。

　　明代大才子唐伯虎的桃花詩里有“塢”的描繪：“桃花塢里桃花庵，桃花庵下桃花仙。桃花仙人種桃樹，又摘桃花換酒錢……”桃花塢，本是蘇州古城西北隅的一處風雅之地，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，對蘇州文化產生過重要影響。

　　“塢”還有一種釋義指的是一種小障蔽物，防衛用的小堡，亦稱“庳（bì）城”。

　　小者為塢堡，大者為塢壁，可以積谷自保，又能防御外來的軍事打擊，最早形成于大約王莽時期的天鳳年間，當時北方大饑，社會動蕩不安，富豪之家為求自保，紛紛構筑塢堡營壁，這種建筑一下子便流行開來。

　　共堅壁以御寇

　　東漢末年天下又一次大亂，兵禍綿延，中原、河北的豪強地主紛紛用城墻圍住自己的莊園，武裝佃戶、部曲、客民，防備他人擄掠。這個時期的塢堡已遍地開花，以曹魏為例，魏武帝曹操手下大將李典、許褚等人，均為囤聚數千人的堡主。《三國志·魏書·許禇傳》里說許褚“聚少年及宗族數千家，共堅壁以御寇”。

　　比塢堡大的塢壁，建在山間，憑借地形有險可固，還能自事生產自給自足。倘若與袁術在少室山建的塢壁——“袁術固”相比，許褚的就不夠看了，東晉戴祚所著《宋武北征記》曰：“袁術固可容納十萬人，一夫守隘，萬人莫當。”

　　梟雄們大搞“土木工程”，也引得隱士們耐不住寂寞了——史載，助曹操征烏桓的田疇在徐無山建塢壁，“聚宗族鄉閭五千余家，與外界隔絕十余年之久。”

　　當然塢堡里最奢侈的還是董卓的郿塢了，《三國志》里把董卓的郿塢直接拿來和長安城相比，“郿塢高與長安城埒”。“埒”的意思是相等。

　　《后漢書》說得更具體，說郿塢“高厚七丈，號曰萬歲塢，積谷為三十年儲”。所以董卓自己也夸耀說，“事成，雄據天下；不成，守此足以畢老。”

　　到了西晉末年，又是天下大亂，北方眾多游牧民族已入居關中，及涇渭流域，對西晉首都洛陽形成包圍之勢。各地豪強、百姓為了自保，又新建了許多塢堡，其數量令人咋舌。

　　隨著北魏的崛起，北方戰事逐漸平息。其后北魏統治者銳意漢化，并采取了輕徭薄賦、均田制等政策。在這些優惠政策下，客民、佃戶逐漸脫離塢堡，成為朝廷的編戶齊民，而那些林立于黃河流域的塢堡逐漸消失，成了歷史的陳跡。

　　對于塢堡的作用，學者陳寅恪曾給予了充分肯定，他甚至考證陶淵明描述的桃花源，實際就是一座塢堡。

　　村塢相屬

　　河西走廊，時常能看到一些廢棄的莊堡夯土殘垣，與武威市雷臺漢墓出土的“綠釉陶樓院”形制很相似，塢堡難道在此地也曾廣泛存在過嗎？

　　在漢朝，河西走廊因其特殊的邊防地理區位，自然也興起塢壁建筑。

　　敦煌大名鼎鼎的懸泉置驛站遺址，實際上就是一座由官府建立的方形塢堡，它門朝東，四周為高大的院墻，邊長50米，西南角設突出塢體的角樓。塢墻系用土坯壘砌而成。塢內依西壁、北壁建有不同時期的土坯墻體平房。

　　官府倡導，民間修建塢堡自然也蔚然成風。《魏晉·釋老志》說到敦煌時這樣形容：“村塢相屬。”

　　一本名為《河西魏晉十六國壁畫墓》的學術著作中，作者將墓室壁畫墓的題材分為四類，其中將“塢”劃為墓主人世俗生活與財富的象征，與庖廚、耕種、收貨、糧倉、仆婢、絲帛等內容列為一室，由此可見“塢”是河西一帶典型的地域民居。

　　專家分析，塢堡適用于軍事防御，而事實上也適用于河西走廊氣候干燥、冷熱變化劇烈、風大沙多的惡劣自然條件，高大的夯土墻維護而成的塢壁，在具有防御保護職能的同時完全適用于抵御風沙，有利于形成圍合面的小氣候環境，它自然是首選的建筑地域民居形式。

　　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民勤縣三雷鎮地界，地主王慶云曾修建了名叫瑞安堡的大堡子。

　　瑞安堡的建筑規模令人咋舌，它占地5085平方米，大小院落8個，高脊瓦房140多間，亭臺樓閣7座，墻高10米，院內暗道機關無數，與其說是私家豪宅，不如說是防御堡寨。

　　“綠釉陶樓院”活脫脫就是一個塢堡的模樣，更是形象地說明在河西，塢堡這種形制對于民居有著十分深遠的影響。

　　奔流新聞·蘭州晨報記者 雷媛 劉小雷